安德鲁出生在一个异常动荡不安的时代里和一块异常动荡不安的土地上。可是安德鲁的乌篷船,却停泊在惊涛骇浪边缘上的一个小港湾中。安德鲁童稚浅嫩的视线里,看见的只是一片破旧却遮蔽风雨的小屋檐。
宁波阿妈也信耶稣,有一个和安德鲁年岁相仿的儿子,名叫恩宁。宁波阿妈收了安德鲁之后,便给安德鲁取了个中文名字叫恩选。恩选的眼睛比他的两个哥哥黑些,脸部特征也略微平坦一些。当宁波阿妈给恩选穿上恩宁的棉袄,用一顶红布老虎帽子裹住他一头金色的卷发之后,恩选和恩宁竟有了几分相像。到了上学的年纪,为了避免尴尬,宁波阿妈请了私塾老师来家里来授课。恩选和恩宁一样,说得一口天衣无缝的宁波话,写得一手龙飞凤舞的毛笔字——学英文还是很后来的事。直到恩宁考上省立中学离家上了高中,恩选失去了读书的伙伴,恩选的生身父母才决定将三个孩子一起送回美国受教育。
临行前,宁波阿妈给恩选做最后一顿芝麻汤圆。汤圆很软很甜,汤上漂着暗红色的香气四溢的桂花。两人却难以下咽。宁波阿妈声音抖抖地笑了,露出磕坏了一个门牙的大嘴:“美国这样远的生番之地,阿妈这辈子是去不了的。阿妈只有等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