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河北土团势力的兴起及作用,日野开三郎等学者曾有详细考证。④可以说,河北道南部对于安禄山的反叛本来便有抵御准备。叛乱前夕的平原太守颜真卿一面“候于境上”恭迎李史鱼等安禄山心腹的“巡按”①,一面“以霖雨为托,修城浚池,阴料丁壮,储廪实”②;而常山太守颜杲卿也是在叛军南下之时便已明确了反安禄山的态度。然而需要指出的是,河北战局其实是由当地土团力量与朔方军合作共同达成的,二者缺一不可。颜氏兄弟最初起事造成的河北“十七郡皆归朝廷”③的大好形势在相当程度上只不过是假象,是在叛军主力南渡黄河、河北守备空虚的情况下形成的一时局面。天宝十五载(756)正月蔡希德、史思明相继回军,则常山立时失陷。而当李光弼以朔方、河东的精锐唐军东出井陉后,常山九县又七为唐有。④可以看出,河北土团的军事行动离不开朔方精锐唐军的大兵团作战,而朔方军的攻城拔地则仰赖于河北土团强大的声援。但这一局面随着潼关失守、朔方军退回河东而宣告结束。就在肃宗北上灵武的当月,“颜真卿以蜡丸达表于灵武”,肃宗遂以之“为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依前河北招讨、采访、处置使,并致赦书,亦以蜡丸达之”,表达了朝廷对于颜真卿河北抗敌的坚定支持。而颜真卿随即将肃宗蜡敕“颁下河北诸郡,又遣人颁于河南、江、淮”,“诸道始知上即位于灵武”,士气大振。⑤蜡丸达表一事不见于《旧唐书·颜真卿传》,当出于隐讳。这表明自肃宗即位伊始,颜真卿即坚定地站在灵武政权一边。当年十月,平原不守,真卿“弃郡渡河,历江淮、荆襄”,于次年四月到达凤翔行在,“授宪部尚书,寻加御史大夫”。⑥此后,河北的抵抗力量逐渐式微。平卢军则在天宝年间即已显示出对幽州的离心倾向,此点我们已有论述。幽营之间这种微妙的历史关系,使得平卢在叛乱爆发后保留有相当部分的亲唐力量,这本是唐朝收复范阳的绝好内应。安禄山起兵后,史思明亦率部南下饶阳①,平卢事实上同时空缺了正副节度使之职。唐廷在确认叛乱爆发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撤换叛军巢穴范阳、平卢两节度,代之以封常清。显然这只是一种名义上的全权认可,然而唐廷同时“以平卢节度副使吕知诲为平卢节度”的任命却显示了其对平卢军进行策反的意图。但次年二月韩朝阳携安禄山之命返回范阳发动政变,斩杀贾循等人,同时“招诱(吕)知诲”,“诱杀安东副都护、保定军使马灵餐”,平卢内部的亲唐势力大受打击。此后不久,平卢将校刘客奴杀吕知诲,“与安东将王玄志遥相应援”,被唐廷任命为“柳城郡太守、摄御史大夫、平卢节度支度营田陆运、押两蕃渤海黑水四府、经略及平卢军使,仍赐名正臣”,而“王玄志为安东副大都护、摄御史中丞、保定军及营田使”。②刘正臣领兵攻范阳,天宝十五载(756)六月潼关失守后,李光弼回军土门,“思明随后徼击之,已而回军并行击刘正臣”,正臣兵败“弃军保北平”,“妻子及军资二千乘尽没”③,返回平卢后,刘正臣“为王玄志所酰而卒。逆贼署徐归道平卢节度,王玄志与平卢将侯希逸等又袭杀归道”④。此后,平卢军兵马使董秦(李忠臣)“又与众议以安东都护王玄志为节度使”⑤。从上述叛乱初期平卢军的权力变动中,我们可以发现两个问题:其一,在主力随史思明南下后,这支平卢军并不具备与燕军巢穴范阳相抗衡的实力,实际上更多表现为内部权力的争斗;其二,历次兵变实际都由平卢军旧员宿将策动,在节帅变动频繁的表象之下,是平卢军根深蒂固的内部利益。唐朝指望这样一支既乏实力,又无明确政治立场的边镇部队克复范阳,无异于痴人说梦。王玄志节制平卢后,已开始逐步安排南渡事宜,而唐廷对于北线方略的最后一线希望,也遂逐渐破灭。南渡以后的平卢军,已鲜少被时人与“黄头奚儿”、“营州杂胡”等形象联系起来,但又因其特殊的历史渊源而保持了与河朔三镇千丝万缕的联系。日本学者或有据此提出所谓“华北藩镇联合体”的概念①,也可以说有其一定的合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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