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面前仍然是昏黄的灯光。嗤笑般的砖缝。仍然是第二天要做手术的妈妈。
自此,我厌恶一切穿越文。
—「临海孤独的八」—
妈妈做手术的那天早晨,我没有去上课。
我一个人坐车,从城市的东边到西边。黄河像条吃饱了树叶而蠕动缓慢的虫。兰州的冬天清晨没有星星,公车里很热,一层水蒸气蒙住窗户,外面于是连浅白色的空气都看不见。我一个人坐最后一排的靠窗位置,车摇摇荡荡。我拉拔我所有的神经,但它们似被冻住,僵持像一团塑料或者一缸瓷器。我逼它们,敲打它们,让它们赶紧想想:要是妈妈有个三长两短,我——
念头在这里断裂嘶鸣,像烧开了但无人看管的水的长嚎,或者即将被原子弹炸平的城市的最后哀鸣,声嘶力竭,瞬间沉寂。沉寂成无穷无尽的空荡。
她是我蔑视二吓跑三赶走四的那个一,唯一的一。
那么,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办。
虽然那时我已高二。
—「只是九」—
也许是受成熟的健忘机制庇护,我无法记起手术的过程,或者那个过程中我在做什么。
好像有明亮到刺眼的灯光,又好像只是黏稠到让人窒息的黑暗。
一场天荒地老的等待。
可笑的是等的人已记不起来,或者,不敢记起来。
只记得手术做完,医生说是良性肿瘤,但是还是切除了整个子宫。于是孕育我来这个世界的那份柔软就变成了白色弃物缸里模糊的一团血红。她被人推出手术室的时候,麻醉还没有消除,我忘了当时看着她被推进病房的自己有没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