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一边在这样的希望,一边却在恨车夫跑得太慢。
民国十三年(一九二四年)正月十五日
一个人在途上
在东车站的长廊下和女人分开以后,自家又剩了孤伶仃的一个。频年漂泊惯的两口儿,这一回的离散,倒也算不得什么特别。可是端午节那天,龙儿刚死,到这时候北京城里虽已起了秋风,但是计算起来,除去儿子的死期,究竟还只有一百来天。在车座里,稍稍把意识恢复转来的时候 ,自家就想起了卢梭晚年的作品《孤独散步者的梦想》头上的几句话:
自家除了己身以外,已经没有弟兄,没有邻人,没有朋友,没有社会了。自家在这世上,像这样的,已经成了一个孤独者了。……
然而当年的卢梭还有弃养在孤儿院内的五个儿子,而我自己哩,连一个抚育到五岁的儿子都还抓不住!
离家的远别,本来也只为想养活妻儿。去年在某大学的被逐,是万料不到的事情。其后兵乱迭起,交通阻绝,当寒冬的十月,会病倒在沪上,也是谁也料想不到的。今年二月,好容易到得南方,静息了一年之半,谁知这刚养得出趣的龙儿,又会遭此凶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