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在集合鼓响以前半小时叫醒我,”少校对太太说,“亲爱的佩吉,一点半叫我。把我的东西收拾好。我也许不回来吃早饭了,欧太太。”这些话表达的意思是第二天早上这个团就要开拔。说完他就住了口,睡着了。
欧多德太太这个好主妇头上缠着卷发纸,身上穿着背心。她觉得在这紧要关头,自己的职责是行动,而不是睡觉。“密克走了之后,有的是时间睡觉。”她心里想。所以她收拾好他行军用的旅行包,把他的大衣、帽子和其他军装一一刷干净,替他整理好,在大衣口袋里塞了一小包便于携带的点心,一个藤壳酒瓶(又叫“口袋手枪”),里面装了差不多一品脱酒性很烈的科涅克白兰地。这酒她和少校都很赞赏。她的“打黄表”指到一点半,它的内部机件(美丽的主人认为它的声音跟教堂的大钟的声音一样好听)报出那决定命运的时辰,欧多德太太就叫醒她的少校,给他准备一杯咖啡,要说口味,那天凌晨布鲁塞尔谁家的咖啡都不过如此。谁能说这位好太太把一切准备停当,其中所含的深情,比不上感情脆弱的女人哭哭啼啼所表达的恩爱呢?城里号角、鼓声四起,催促士兵出动,他们两口子一起喝着咖啡,谁能说,这样不比单纯倾诉离愁更有用、更合适呢?结果阅兵的时候,他穿戴整齐,精神饱满,神情机警。他骑在马上,那剃光了胡子的红润脸色,使全团官兵心情轻松,信心百倍。官兵出发的时候,这位勇敢的女人站在阳台上,挥手欢送他们;团里的军官从阳台下经过的时候,都向她行礼致敬。我想,她没有亲自率领第某某团上阵作战,并不是因为她缺乏勇气,而是因为作为女性,她得顾全男人的面子,遵守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