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西安听着这几句话失魂落魄,慢吞吞的走回月亮街。第二天,稿子经过大丹士修改,送回来了,吕西安带往报馆。从此他郁郁不乐,有时面上也遮盖不了。晚上他看见竞技剧场客满,少不得感到第一次登台的激动,再加他对高拉莉的爱情,情绪越发紧张。各式各样的虚荣心成了问题,他眼睛望着观众的表情,像被告望着法官和陪审员的脸:听见场子里一有唧唧哝哝的声音就发抖;台上有一点儿小事,高拉莉上场下场,音调略微有些高低,都使他心惊胆战。高拉莉演的是一出开始可能失败而以后仍会走红的戏,那天可是失败了。高拉莉出场没有人鼓掌,正厅里冷冰冰的使她吃惊。除了加缪索的包厢,别的几个都没有掌声。二楼和三楼上的人把加缪索嘘了好几回。鼓掌队拍手的方式明明过火,被楼厅的看客喝住了。玛丹维尔很勇敢的鼓掌,假仁假义的佛洛丽纳,拿当,曼兰,在旁附和。戏完全砸了。高拉莉的更衣室里来了一大批人,他们的安慰使她愈加难受。女演员回去,灰心绝望,主要还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了吕西安。
“咱们被勃劳拉出卖了。”吕西安说。
高拉莉内心受到伤害,发了一场高烧,第二天不能登台。她的艺术生涯眼看搁浅了。吕西安藏起报纸,躲在饭间内拆看。所有的副刊编辑都说,戏失败的责任在于高拉莉:她对自己估价太高,她在大街上讨人喜欢,可不适宜进竞技剧场;她固然有心向上,可惜不自量力,不该担任那个角色。吕西安看到许多评论高拉莉的文章,跟他当初对付拿当的一套假仁假义的手法没有分别。他好比克罗多人米龙[52]劈开了橡树,一双手被树干卡住了一样,气得脸色发青。他的朋友们用殷勤、关切、仿佛是一片好心的话,替高拉莉出了一些极恶毒的主意。他们劝她演另外几种人物,正是奸诈的记者明知道跟她的路子完全相反的角色。这些保王党刊物的论调,准是拿当教唆出来的。至于进步党的大报和小报,用的又是吕西安常用的一派卑鄙和挖苦的手段。高拉莉听见一两声抽噎,从床上起来走到吕西安身边,发现了报纸,拿来看了,看完一声不响又去睡了。佛洛丽纳跟打击高拉莉的一伙通同一气,早就料到这个结局,把高拉莉的台词背熟了,还由拿当帮她排练。戏院当局不肯放弃这本戏,打算叫佛洛丽纳接替高拉莉。经理来探望可怜的女演员,她流着眼泪,生气全无;等到经理当着吕西安说出当晚不能不照常开演,佛洛丽纳能够担任高拉莉的角色,高拉莉却一骨碌坐起来,跳下床,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