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式各样的、甚至有时自相矛盾的、与某一宗教传统关联的神话传说之外,构建一种理性而系统的生活观,如果说这就是神学的一种努力的话,那么,在这个过程中,哲学则比宗教走得更远,前者(哲学)通过试图消解整个神话基础,并将其世界观完全建立在理性一致的基础之上来做到这一点。因此对于黑格尔而言,单在粗糙的图画式思考方面来说,宗教与原始哲学并无两样,它们同样需要一种更为先进的理性使之精致化。实际上,神话的理性化是必然且必须的,以免宗教被任性荒诞的想象或原始不一贯的神话所毁。“信仰必须依赖于理性。”(乌纳穆罗,Unamuno)但是,理性也同样要依赖于信仰。每一个真正的宗教神话都包含着有限与永恒之关联的悖论,不摧毁真实宗教的那种天赋,就无法将其完全理性化。因此,与其说形而上学是在一种理性主义的和科学的文化中被理解,还不如说是依赖于原始宗教神话的真理,因而也就变得更加危险[1]。
显然,现代文化和现代基督教都不会认为,资产阶级灵魂中无意识的道德和宗教自满在贬低宗教神话方面所造成的影响,可以与有关宗教神话的科学批评相提并论。现代文化兼有科学的真实成果和商业文明的独特气质。而后者的浅薄、自满的乐观主义,深刻感的遗失,以及有关善恶(至善至恶)之知识的匮缺,至少对现代文化产生了影响,即使远不如科学发现所造成的影响那么巨大。由是,现代宗教对现代文化的“思想”所作的调整,不可避免地涉及对其空洞的“灵魂”作出妥协。因此,在调整自身以适应当下时代精神的同时,自由基督教由于放弃成熟宗教特有的深刻感和张力体验,而最终牺牲了其最具特色的宗教遗产和基督教遗产。上帝的天国被仅仅解释为是现代文化企图通过进化过程而实现的理想社会。民主和联邦国家成为这种理想的政治形式。基督教的爱的理想成为一种有关精明互惠之关系的劝告,这种劝告对于复杂的商业文明而言是如此的亲切和必需。正统基督教派中的基督——有关人类可能性和有限性的真正神话象征——变成了加利利地区的善人,有关人类善和人类可能性的象征并不言及人类世俗社会的限制,简而言之,并不言及超越性。